李法明 畫

　“我走的時候，保證金要50萬元，就是必須有50萬元的銀行存單，并能證明合法來源。四年下來，總共花了可能有100萬元吧。”去年從北美歸國的趙博然告訴記者，“那時候，北京房價一平方米也就一萬多元，如果這些錢當年用來買房子，現在翻了不止一兩倍。”

　　巨大的資金成本，并沒有為海歸們換來與之相對應的薪水。從澳洲歸國，在一家電商網站工作的李思倩，月薪4000多元，“和國內的本科生沒有多少區(qū)別”。

　　根據教育部的數據顯示，2013年我國留學人員總數為41.39萬人，留學回國人員總數為35.35萬人，分別比上年增長3.58%和 29.53%。2013年也成為我國歷史上歸國留學人員最多的一年，而2008年時，當年留學回國人員不足7萬人，僅為2013年的兩成左右。

　　留學生“歸國潮”已經到來，而這35萬歸國留學生，與700多萬國內高校畢業(yè)生，一起涌向了就業(yè)市場，兩股就業(yè)潮疊加。與過去相比，如今大部分“海歸”已經不再被人們貼上精英的標簽。

　　無法收回的留學成本

　　“我父親有一次特別寒心地對我說，你現在一年掙的錢，都沒有把這些年的學費存銀行產生的利息掙回來。父親說，他沒有責怪我工資低的意思，但總覺得這個事情‘很窩心’。”有留學生如是告訴記者。

　　4000多元的月薪，在海歸群體里其實已經不低。根據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發(fā)布的《中國留學發(fā)展報告2013》，在海歸中，年起薪不足4萬元

　　的占36.5%，不足6萬元的占67.2%，有77.5%的海歸認為其薪資水平比預想中低，38.5%的海歸認為薪資比預想低很多，認為實際薪資高于自己 期望值的只有1.8%。而同年度，北京市社會平均年工資為69521元。

　　目前，留學熱正在從中高收入家庭向中低收入家庭蔓延。2009年以前，來自中低收入家庭的留學生僅有2%，而到了2010年年底，這一比例飆升至34%。留學成本對于寒門家庭而言，已經變成了一個永遠補不上的窟窿，“留學致貧”現象已經出現。

　　根據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的數據顯示，2012年歸國的海歸中，進入機關和國有企事業(yè)單位的，僅有17.5%。超過七成的海歸，最終在私企就業(yè)，其中相當數量的海歸棲身于小公司。而在全體海歸中，對工作滿意者不足兩成。

　　含金量不高的文憑

　　“出去這幾年，國內的同學大[微博]多成了單位的青年骨干，有的甚至都頂上了‘頭銜’。”從歐洲歸國的王天宇告訴記者，他現在還沒有找到工作。

　　王天宇發(fā)現，國內同學朋友的話題大多是職場和當下的國內新聞，“比如誰的五險一金扣得多，誰要升職什么的，我根本插不上話。”留在國內的同學，

　　很多人是樂觀的，因為生活每一天都在向更好的方向變化，“大家聊著誰買了新車，誰買了房子，誰有了孩子。而我們一切還是零。他們在職場上吃的苦，和我們在 外面吃的苦，是兩回事。但我們的苦，并沒有換來更多的回報。”

　　但是，海歸族的吐槽，并沒有得到用人單位的認同。在一家國企從事人力資源工作的馬先生告訴記者，單位里曾經招入過海歸，“但大多干了幾年就走 了，留下來的也不太安分。留學的和國內大學生在觀念上有很多不同，前者想法特別多，真正做事情時卻‘眼高手低’，有點狂傲。相反，國內學生更看重國企的穩(wěn) 定性，肯踏實干活。”

　　海歸進外企同樣不容易。根據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的數據，2012年，海歸群體進入外資和合資企業(yè)者，僅有11.3%。多年海外生活練就的較強外語能力，并未能給海歸族換來更多的就業(yè)機會。

　　有留學中介工作人員向記者道出其中的端倪，“一些發(fā)達國家在大量吸收外國自費留學生，將教育資源商品化，只要花錢就能讀，語言都能到當地再重新

　　考。而國內不少機構也相應搞出不少高價低分的留學項目，例如一些高校開設的2+2課程，2年國內2年國外。”留學生質量參差不齊，許多在國內難以升學的學 生，紛紛選擇通過海外留學來獲取文憑，自然含金量降低。

　　李思倩告訴記者，留學這些年，“外語水平沒見長，倒是粵語和煲湯水平突飛猛進。因為來自廣東的留學生非常多，而中國留學生大多共同起居”。學校 的實際教學水平也不容恭維，“感覺從復習語言考試開始，到最后拿到文憑，就是一條龍地在賺中國學生的錢。國內讀研[微博]還要統(tǒng)考，嚴進寬出，國外只需要拿語言成 績和本科成績單申請，連‘進’都是寬的”。

　　茫然的走與回

　　事實上，許多留學生出國本意是留在海外工作，但是事與愿違。根據英國駐華大使館[微博]教育文化處的數據，留英前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學生占了總數的60%以上，這也是留學生在國外的就業(yè)競爭中不具優(yōu)勢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另外，中國留學生大多扎堆就讀商科專業(yè)，根據《中國海歸發(fā)展報告2013》顯示，攻讀本科的留學生中，約50%選擇了經濟管理和金融類專業(yè)，而攻讀研究生學位的中國學生中，約有46%的學生選擇讀經濟管理與金融類專業(yè)。

　　但是，商科專業(yè)在國外卻是難就業(yè)專業(yè)，根據美國數據處理公司ADP發(fā)布的《全美就業(yè)報告》顯示，拉動美國經濟增速的主要領域是科技與能源。中國學生在美國最容易就業(yè)的是理工科專業(yè)學生，而商科、社科、藝術類等專業(yè)的學生，在美國就業(yè)相對較難。

　　中國留學生之所以扎堆商科，是因為不論本科專業(yè)是文科類還是理科類，均可轉讀商科碩士，專業(yè)學習難度和語言要求也相對適中，就業(yè)方向也較多。 “但大家都去讀商科，最后就業(yè)市場就是供大于求，國內國外都一樣。而且商科專業(yè)性不強，學生并無一技之長可言。”有留學中介工作人員告訴記者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不少發(fā)達國家技術移民[微博]政策逐步收緊，例如采取減少工作簽證的發(fā)放數量，調整技術移民申請分數項目等方式限制留學生在當地就業(yè)。而技術 移民政策的收緊，很大程度上與當地經濟增速不振以及本地人群就業(yè)困難等因素存在關聯。而這也促使大量在當地無法工作和居留的留學畢業(yè)者不得不歸國。

　　有曾經在澳洲讀會計專業(yè)的歸國者向記者表示，“當年大家都讀會計，那時候會計容易留下來找到工作。結果整個班里大部分都是中國人，有的甚至本科 是純文科，也來讀會計，就為了能留下來。當初誰也沒考慮過，一旦留不下，學到的東西回國能不能用上，自己是否真的打算從事會計師工作。”

　　歸國同學變成“海帶”，也使得尚未回國的其他學生采取各種方式盡量拖延回國時間。趙博然就有兩個同學，采取故意掛科，或者盡量少選課的方式，拖

　　延畢業(yè)時間，以保持學生身份。但是，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”，而拖延畢業(yè)時間，也意味著在國內的父母需要繼續(xù)提供學費和生活費�；貒�，或者說，什么時候 回國，回國能做什么，成為“知道自己留不下”的留學生群體中，無法回避的話題。

　　“因為我們當初根本沒想明白為什么走，所以回來才會茫然。當時大家都出國，家長[微博]也跟風讓我們走，在親戚面前，誰家孩子出國了就有面子，就是成 功，誰沒留在當地就是失敗。沒有人去想著規(guī)劃職業(yè)，規(guī)劃人生，所以回來才會茫然。”王天宇說，他認為這是自己留學“悟出來的最大道理”。(記者：趙昂)